我读二十大报告|朱法华：碳中和时还有煤电吗？

10月16日，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开幕，习近平代表第十九届中央委员会向大会作报告（下称二十大报告）。

二十大报告指出，积极稳妥推进碳达峰碳中和，立足我国能源资源禀赋，坚持先立后破，有计划分步骤实施碳达峰行动，深入推进能源革命，加强煤炭清洁高效利用，加快规划建设新型能源体系，积极参与应对气候变化全球治理。

围绕煤电在碳中和目标实现中的机遇与挑战，记者采访了俄罗斯自然科学院外籍院士、国家能源集团科学技术研究源有限公司副总经理朱法华。

2060年还有煤电吗？

“我一直在进行和火电相关的研究，很想和大家探讨一下煤电在碳中和目标实现中的机遇和挑战。为什么想谈这个问题，因为很多人认为煤电到2030年碳达峰时或者到2040年就没有了，但我认为煤电会长期存在，到碳中和的时候还要有，而且从国家相关的规划中也可以看出这一点。”朱法华说。

英国石油公司2021年版《BP世界能源统计年鉴》选取了2020年全球、已实现碳排放达峰的12个发达国家（依次为美国、俄罗斯、日本、加拿大、德国、韩国、法国、英国、意大利、澳大利亚、西班牙、荷兰）和中国的能源消费数据进行分析研究。从表中可以看出，2020年全球化石能源消费占比高达83.1%。除荷兰和法国外，其余10国仍以化石能源消费为主，其中美国、俄罗斯、日本、韩国、意大利、澳大利亚化石能源消费占比高达80%以上。

我国与这12国相同的是，都以化石能源消费为主；不同的是，这12国中的大部分国家以石油和天然气消费为主，煤消费较低，而我国以煤消费为主，这和我国“富煤贫油少气”的能源结构有直接关系。

“由此可知，截至2020年，化石能源在全球能源消费中仍占主体地位，是能源安全的重要保证。世界离不开火电，中国离不开煤电。”朱法华说。

根据他的测算，2050年煤消费占比为24%，消费量约为17亿吨标准煤；2060年，煤消费占比为7%，消费量约为5亿吨标准煤。”

美英日是什么时候碳达峰的？

“纵观全局，中国电力系统现阶段近有为经济发展不断增加能源电力供应的需求，远有为实现碳中和目标持续减少碳排放的压力，一边是要面对缺煤带来的‘电荒’等实际问题，另一边却是减煤的必由之路，给中国能源发展战略敲响了警钟。在严控煤电和碳中和目标的背景下，中国煤电行业需不需要发展和要如何发展是亟待思考的问题。”朱法华说。

进入21世纪以来，推动绿色低碳转型已成为全球多个国家应对气候变化协议的共识，目前已有137个国家承诺到本世纪中叶实现碳中和，其中124个国家设定到2050年实现碳中和的目标。

“我们国家承诺到2060年实现碳中和，而不是2050年，这是非常明智的。”朱法华说。

世界六大碳排放国（组织）分别是中国、美国、欧盟、印度、俄罗斯和日本。美国是2007年实现碳达峰的，因为2008年美国发生次贷危机；欧盟1978年碳达峰的，因为1979年发生第二次石油危机；英国1973年碳达峰，因为那一年爆发了第一次石油危机；日本1997年碳达峰，因为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对日本经济产生较大影响。而中国和日本的碳排放量目前还在上升。

“由此可以看出，一个国家实现碳达峰的时间和经济发展有很大关系。”目前，我国经济持续增长的势头不会变。“增长就意味着‘激情的燃烧’，燃烧的主要是化石能源。那么既要燃烧化石能源，又要减少碳排放，意味着我国碳达峰碳中和战略面临时间紧、任务重、难度大等诸多困难和挑战。”

加强煤炭清洁高效利用，具体如何做？

二十大报告指出，加强煤炭清洁高效利用，具体如何实现？朱法华给出了他的答案：在未来一段时间内，煤电将与非化石能源并存，煤电地位由“主体”向“兜底”转变，煤电发电小时数减少、占比逐年下降，面对高比例非化石能源发展的新时代，煤电在未来需积累化石能源与非化石能源发电相结合的经验，面临清洁低碳化、深调灵活化、功能多元化和智慧能源化的改造技术挑战，在碳中和时期为电力系统发挥电力平衡和调节作用。

在清洁低碳化方面，“中国煤电发展的主要制约因素已从常规污染物排放控制转为低碳排放，清洁低碳化是面临的首要挑战。在清洁化（污染物排放控制）方面，煤电机组在发电标准煤耗不大于全国平均水平时比燃气电厂更清洁。在污染物控制技术上，继续向深度一体化协同控制发展，逐步使大气污染物排放接近于零。”朱法华介绍。

以生物质等非煤燃料掺烧技术为例，在保证相同发电量的情况下，煤电机组需与污泥、生活垃圾等生物质耦合混烧，大幅度减少煤炭的使用量，达到与燃气电厂一样的碳排放。未来在可能条件下需不断增加生物质燃料混烧比例，直至最后实现完全的生物质燃料替换，达到零碳排放。

在深调灵活化方面，2020年美国加州停电事件暴露出新能源在电力系统中占比过高所带来的风险。2021年英国在面对风力短缺和天然气价格飙升的双重打击下，重启已处于备用状态的燃煤电厂，大幅增加燃煤发电；同年年初我国冬季取暖需求导致电力供应短缺，造成缺电现象频发，9月煤价高涨，限电对交通运输、工厂生产甚至居民生活均造成了影响。

“新能源发电在碳减排上具有显著优势，但同时具有明显的随机性、间歇性，受制于极端天气影响；另外储能掣肘也并未消除，使电力系统的供需平衡遭遇调整，电力负荷峰谷差逐年加大，‘尖峰负荷’更加显著。”朱法华认为，“提升电力系统深调灵活技术将成为碳中和时期煤电发展的关键。”

“中国实现碳中和目标是一个长期而艰难的过程，要捋顺近期发展与长远目标的内在关联，按照‘控制增量、优化存量、淘汰落后’的原则，管理中国煤电，以安全为基础，以需求为导向，发挥煤电‘托底保供’和系统调节能力，从而保障国家能源安全和践行碳减排职责使命。”朱法华说。

作者：中环报记者刘良伟

编辑：潘圆圆 签发审核：杨凡